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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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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雖然不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麽,但他見謝必安眨眼間就把沈晴收了起來,他也松了一口氣。他有些想搞清楚剛才到底是個什麽情況。但現在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的應該只有謝必安了。

他想去問謝必安,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但他畢竟不過是一個孤魂野鬼,在這些神面前根本連說話的權利都沒有,只能頓在一邊看著。

謝必安向來習慣對那些無關緊要的人敷衍對待,所以,對於老頭那邊傳來的殷殷目光,他只當做自己什麽都沒有看見,準備帶著沈晴先回問心居再說。

然而他剛走兩步,那個差點和沈晴融為一體的姑娘忽然走了過來,許是不知道謝必安是誰,她無知無畏地擡頭問謝必安:“那個姑娘她怎麽樣了?”

謝必安並不準備回答她的問題,他冷著臉看了她一眼:“這個事情跟你沒有關系。”

然後他又回頭對老頭說:“你速速帶她投胎,其他事情與你無關。”

剛說完話,他就直截了當一轉身,把背影留給了別人,自己頭也不回地拿著手裏的瓷瓶往問心居裏走。

他走得很急,腳下都沒有觸到地,一路踩著虛空往回樓,路上見了熟悉的神都不打招呼,只裝著自己沒看見。他現在一肚子都是氣,只想趕快回去把沈晴叫出來問問到底怎麽回事。

沈晴跟那個女人一定有聯系。

兩個人忽然在輪回路上合二為一,這樣的事情以前不是沒有發生過。這種事實質是一個魂魄被破壞,分散成了兩個去投胎,所以在黃泉路上遇見的時候會突然合起來。

但這樣的魂魄投胎過去之後,身體或者智力上都會有些損傷,不像個正常人。可無論是沈晴還是今天的那個女子,都正常不過。

說是一個魂魄又不像,說是兩個又為什麽可以合在一起?簡直不可思議。

不過事情無論到底是什麽樣的,都需要沈晴來回答。可是沈晴……沈晴她這個人……她騙他……她都不跟他說實話!

謝必安想到這裏,突然頓住了腳步,對著路邊的一個大石頭狠狠的吼叫了一聲,像一只憤怒的大狗。

石頭後面本來安然躺了個鬼魂正在睡覺,突然耳朵邊兒想起了一聲巨響,他嚇得猛地坐了起來,一看到是白無常的那張臉,還以為是謝必安發現了它在偷懶才這麽神奇,嚇得屁滾尿流地逃跑了。

謝必安見那個鬼跑得恨不得在屁股後面拖一溜兒眼,自己更氣了。全世界的鬼都來氣他,沈晴氣他,老鬼氣他,路上隨便碰見的小鬼也在氣他,都在氣他。

他們就不能安安生生的老老實實地當鬼嗎?

謝必安懷著一肚子的邪火,不知道該怎麽發洩才好。走著走著,他忽然低下頭,把懷裏放著沈晴的那個瓶子拿了出來,在手上使勁兒地晃了幾圈,然後又揣回了懷裏,這才覺得自己稍微好些。

進屋之後,他並沒有立刻把沈晴放出來,而是自己先坐在凳子上,讓自己冷靜一下。

他現在這個狀態不適合問事情,很容易被怒氣控制了頭腦。

他在椅子上冷靜了好久,甚至還在心裏默默地念了一遍清心經,最後才深吸一口氣,把瓷瓶拿在了手裏,打開了塞子。

一陣白霧從裏面緩緩地淌了出來,落在了地面上,最後化成了沈晴的模樣。

沈晴剛出瓶子,還有些不太明白狀況。

她一個人在這瓶子裏待著,剛開始的時候雖然比較黑,但躺著感覺還行,就當休息了。忽然中間有一陣子,瓶子裏就跟地震了一樣,沈晴覺得自己就像坐了最瘋狂的過山車,自己猛地晃蕩了起來。雖然沒有什麽實質性的傷害,但她這會兒滿腦子都是漿糊,特別想吐。

沈晴剛一出來就趴到了地上,不停地幹嘔,幹嘔到最後,她就想喝口水壓壓自己心裏的那股惡心勁兒,只可惜她這會兒根本就站不起來。

最後沈晴只能艱難地一邊擡頭一邊對謝必安說:“能不能來杯水喝?”

她頭剛擡起來就發現眼前的人手裏正端著一杯水,見她擡頭,他甚至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手一抖,似乎有些想把水杯往身後藏。

沈晴:“……”

謝必安:“……”

沈晴:“你手裏那玩意兒可以遞給我嗎?”

謝必安:“哼。”他把水遞給了沈晴。

沈晴把水杯接了過來,往自己肚子裏大口大口地灌,喝完了一杯水才覺得自己緩過來了,喉嚨裏也沒有那種癢癢的感覺了。

沈晴覺得自己恢覆的差不多了,也就有心情關心別人了。她忽然發覺今天的謝必安和往常不太一樣,格外地沈默,今天他見她這麽久,居然一句話都沒有跟她說。沈晴於是奇怪地說:“你今天怎麽了,怎麽老是不說話?”

或許是常年生活在陰間,謝必安的皮膚沒有受過風吹日曬,膚色欺霜賽雪,一雙嘴唇顏色格外昳麗,這會兒冷著臉的樣子如同冰雪雕的。而且不知道為什麽,今天謝必安看她的眼神也不太對,眼底暗暗地湧動些暗流,沈晴看著他,只覺得謝必安今天就像是個修煉了千年,今天終於出山想要吃人的雪妖。

雪妖這會兒看向沈晴的目光裏洶湧澎湃,他語氣平靜,但內裏還是洶湧的一片殺機:“你要不要跟我解釋一下,你為什麽會和那個人合在一起?”

沈晴一臉懵逼,這她哪裏知道。她如果知道自己和那個人為什麽合在一起,那要謝必安還有何用?

沈晴很茫然地搖搖頭,問道:“這我還想問你呢,我不知道啊。”

謝必安沈默著點了點頭,忽然擡頭問道:“那你知道什麽?”

沈晴被他這麽一問,順著開始想自己知道些什麽。

她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比如陰間馬上要變天了,比如你馬上要倒黴了,比如你馬上消散了,這些事情她都知道,可她能說嗎?

當然不能說呀。

於是沈晴只能搖搖頭對謝必安說:“我什麽都不知道。”

謝必安忽然笑了出來,少年人眉清目秀,一笑就讓沈晴覺得自己仿佛清風拂面:“你就沒有什麽可以跟我交代的?”

沈晴被這清風蒙蔽了眼睛,被這和風細雨的氛圍降低了警惕,沈晴不動腦筋地說:“沒有啊。”

就這樣,沈晴生生地把最後一次坦白從寬的機會浪費了。

謝必安嘴邊的笑容忽然變成了冷笑:“很好很好。”

最後一個好字還沒說完,他猛地一拍桌子,屋子裏驟然響起了嘭的一聲巨響,沈晴差點被他嚇得跳起來。

謝必安對著沈晴寒聲道:“我最後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老實告訴我,你有什麽東西是瞞了我的。”

沈晴楞住了,想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

還沒有等沈晴把話說完,謝必安忍不住了,他驀然打斷她的話,不再繞圈賣關子:“你昨天離開的時候有東西忘了拿,我去找你,發現你居然直接徹底消失了,你告訴我你消失之後去了哪?”

沈晴一直都知道自己肯定會有被發現的那一天,但她沒想到那一天居然就是今天。

她有些遲疑還有些慌亂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麽跟謝必安解釋,她沒有去什麽地方,而是穿越到了幾千年之後自己家裏。

但今天這一劫她躲不過去了,她直接說出來的話,謝必安可能會覺得她在說瘋話,可能會不信任她。但她如果不說的話,謝必安或許會狂化。

沈晴有些遲疑地開了口:“我……我說出來,我怕你不相信。

謝必安:“你說,你只要說了,我就相信。”

沈晴覺得他的回答有些不對,但她這會也說不出來有什麽不對,只能先坦白再說:“其實我不是一個死人,我是一個活人。我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有一天開始,我每天晚上等會來陰間一趟,第二天早上再回到自己家裏。而且其實我不是這個年代的人,我來自幾千年之後。那個時候的衣服發型都和現在不一樣了,所以我頭發才會一直垂著,你一直都說我的衣服太奇怪了,是不是哪個蠻蠻之地出來的。不是的,那時候的人都穿這樣的衣服。”

謝必安一直沈默地聽著沈晴說話,只字未言,沈晴說完之後,才忐忑地看向謝必安:“你相信嗎?”

謝必安半天都不說話,只是直直地看著沈晴的那張臉,眼睛一眨不眨的,都要把沈晴給看穿過去,沈晴被他看得一陣不自在。

屋子裏沒有一個人說話,只有窗外傳來的聲音在屋裏緩緩地晃蕩著。有隱隱的黃泉水流淌聲,從遠處山嵐上刮過來的風嘯聲,還有樹葉碰撞嘩啦嘩啦的聲音。

最後還是沈晴忍不住了,打破了這片可以逼死人的寂靜:“你……相信不相信?”

謝必安身上那股洶湧的氣勢一瞬間收了回去,沈晴甚至覺得他好像有些不開心:“我有什麽不相信的,我剛才說了,你說的我都想信。只是很久之前我就問過你,你有什麽隱瞞我的事情。當時,你可以告訴我,可是為什麽這麽久過去了,你都沒有說。”

沈晴立刻解釋道:“那個時候我們兩個不是還不太熟嘛,那時候告訴你了,我也不知道你會做什麽事……”

不知道是不是沈晴的錯覺,她似乎覺得謝必安的眼睛有些紅,像是兔子一樣,但是再一眼看去,謝必安的樣子又恢覆了正常。

謝必安看著沈晴,說:“可是剛才明明那樣的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我問你,你還是不說。你是覺得我傻,還是覺得我這個人,根本就不值得你說真話,只需要隨便糊弄糊弄就可以交代過去了?”

謝必安越說越激動,眼睛大睜著,直直地看向沈晴,說到最後,他生氣地直接背過了身子。帶著委屈的聲音從他身前傳來:“你是怕我發現你不正常,把你交去問罪嗎?”

沈晴被他這麽一問,不知道該怎麽和謝必安說。

她當然害怕謝必安把她交去問罪。

小孩子都會覺得自己付出了一份真心,給別人一個笑臉一顆糖果就會收到報酬,會被別人毫無芥蒂的深深地放到自己的心裏。他們或許是出於真心,但這交換的雙方太不平等了,哪有用一個糖就可以把別人的命換來的呢?

誰知道她在這邊的存在和那邊的靈魂之間有什麽有關生死的聯系呢?很有可能這邊的她要是出事了,那麽在另外一邊的自己也會死。

跟謝必安毫無保留地說出自己的秘密這件事情,本來就存在著風險。

或許謝必安會好好保護她,也或許他不會。但無論保護還是不保護,這個選擇權是在謝必安的手裏。她如果說了,就是把自己的命交到別人手裏,她就是處在完全被動的危險境況裏。

而隱瞞下去的話,不管結果怎麽樣,起碼選擇權還是牢牢把在手裏的。

只不過……

還是對不起他給她的那個笑臉那顆糖了。

沈晴的話久久沒有說出來,謝必安見她沈默,知道自己剛才的猜測是對的。說到底,沈晴其實對他並沒有像他對她哪有的感情,所以她會不相信他。

這是很正常的。

可他覺得很不舒服。

胳膊不舒服,腿不舒服,腳也不舒服,反正全身上下都不舒服,眼睛最不舒服。

他長久的沈默讓沈晴很不習慣,她想過謝必安得知她的實情後會有什麽樣的表現,但無論那個時候她的構想再多,也沒有一種是謝必安現在這樣的。

他好像有些傷心。

沈晴突然覺得有些無奈。

到底還是小孩子啊,會因為這種事情而難過,也會在乎這些事情。在得知別人瞞了自己些事情之後,會生氣,會憤怒,會不管不顧地想要弄清楚真相,會一意孤行地逼別人說出心裏話也不管自己到底想不想聽。

當然,也在弄清楚所有的事情之後,會很認真的傷心。

沈晴走了上去,從謝必安的身側穿過,轉身,面對著他:“我已經騙了你很久了,所以我不能接著再騙你。我那個時候是害怕你發現了我的身份,然後做出一些對我有害的事情,這是我真實的顧慮。雖然很抱歉,但是如果再回到那個時候的話,我也依然是會那樣回答你。”

“但我也要給你道歉,這些日子以來,我們兩個相處得很好,我也知道,你是真的拿我在當朋友。我今天對你的隱瞞,雖然是出於理智,但也其實很無趣。我對不起你對我的友情。所以我要給你道歉。”

“對不起。”沈晴認真地說。

謝必安抿住了自己的嘴唇,仔細地聽完了沈晴的這一番話,聽見沈晴說“對不起”的時候,他的眼底沒有一絲的高興,甚至更加的灰暗了。

“你不用說對不起。”謝必安沈寂了很久之後的第一句話是這樣說的。

沈晴睜大了眼睛看向他:“啊?”

謝必安直視著她說:“我現在冷靜下來了。你沒有告訴我那些事情是對的。如果你剛到問心居的時候就我和說那些事,我或許真的會把你送走。”

“但是,我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如果你有什麽事情想要告訴我,你可以直接說。我不希望有一天忽然發現你走了,之後卻再也沒有回來,忽然間就憑空消失了,沒有一點兒音訊,沒有一點兒痕跡,我還需要在陰界等幾千年才能在未來找到你。那樣的話,我會很害怕的。”

“你知道我為什麽會害怕嗎?”眼前的少年忽然這樣問道。

他看她的眼神是很清亮的,沒有一絲的扭捏,也沒有任何想要為難她的念頭。就像是隨隨便便地說出了一句話,問別人吃了早飯沒有。可實際上,他拋出的問題就像是一個魔盒,裝著讓人恐懼又意外誘惑的東西。

沈晴楞楞地聽著謝必安說出這些話,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她忽然間好像摸到了什麽東西,是她一直以來都刻意地想讓自己無視的。

但這會兒,她無視不了了。

謝必安眼底的情緒太明顯,情感也太過直接,他在用眼神和語言交織在一起的那種獨特的具有誘惑力的東西來和她進行交流。想要把她卷進一個龐大而溫暖的黑洞裏。

眼前的那個少年面上帶著久違的笑容,溫暖而柔和,如同春風拂面,杏花綻放:“因為我喜歡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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